11月3日,湖北武汉市,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同济医院,陈玉蓉捐出40%的肝给患有“肝豆状核病变”的儿子。
这位母亲完成了对儿子的夙愿,卸下了背负长达18年的精神压力。舆论因此动容。
为了给儿子捐出一个健康的肝,7个月舍命“暴走”2100多公里,体重减掉8公斤,重度脂肪肝完全消除。陈玉蓉家门口的4双破鞋,见证了一段感天动地的艰辛历程。
这位被网民亲切称为“暴走妈妈”的母亲,在过去一周,成为搅动网络的热门人物。
陈玉蓉个人的“暴走”,因为割肝救子手术被迫终止,但在武汉谌家矶长江堤坝上,“暴走”的人群却突然多了起来。
陈玉蓉的大妹妹陈荣华说,因为看了报纸上对姐姐事迹的报道,一些患有脂肪肝、高血脂等病症的乡亲们,也想尝试用“暴走”的方式进行锻炼。
这是这场被网友诠释为“最伟大母爱”的母亲救子事件,带给社会的意外收获。
一位母亲的救子战斗
对于陈玉蓉一家来说,这是一个以焦心和绝望开头的故事,按照本来的轨迹,很大可能也将以绝望而收场。
一开始的路,是陈玉蓉一个人走下来的。
“要救孩子,你先试试减肥,才有可能减去脂肪肝。”这本是医生随口一句安慰的话,却被陈玉蓉当做最后的希望。当天晚上,她便开始“暴走”减肥,并且风雨无阻地坚持了7个月。
每天10公里的路程雷打不动,这个“善良到了极致,也泼辣到了极致”的女人一直在苦苦坚持。在暴走的同时,还与饥饿做着令家人心酸的较量。
家里人反对,她顶住了;村里人不解,她也没有辩解;甚至连妹妹都是从报纸上才知道她的事。只有谌家矶东坝的两个石礅每天见证着这个母亲的坚忍不拔。
今天,我们借此来回溯事件,还原过去几个月,在这位母亲身上发生了什么。
10月27日全国把目光投向了她
在母爱面前,命运也要退让。
9月21日,她再次走进同济医院进行肝穿检查,脂肪肝消失了!连医生都认为,这是母爱感动了上苍。
10月27日,对陈玉蓉来说,是一个特殊的日子,这一天,楚天都市报刊出了《一心割肝救子母亲半年日行10公里》的特别报道,首次向社会披露了陈玉蓉的故事。同时刊出来的,还有在后来被广为转载的陈玉蓉那张著名的照片。她目光看着远方,带着忧虑,但更多的是无言的坚韧。
当天,搜狐、新浪、腾讯等国内网站全文转载了她的感人之举,当晚,中央电视台新闻频道《24小时》也进行了报道。
10月27日下午,长江论坛一个帖子转载了这篇报道,并迅速被置顶。帖子名为《暴走妈妈:暴走减肥只为割肝救子!感动江城!》,这是陈玉蓉首次被称为“暴走妈妈”。帖子里还陆续贴出了更多“暴走妈妈”的图片。
这个词立即红遍各大新闻网站和各家论坛,成为了陈玉蓉的代称。在百度搜索“暴走妈妈”,约能获得1,840,000条结果。
人们震撼于一位母亲坚持的力量,有网友称:陈玉蓉是2009感动中国人物。
11月3日一场空前绝后的手术
从此,陈玉蓉不是一个人在战斗。
进行过各项术前检查后,11月2日,武汉同济医院器官移植科联合相关科室进行大会诊,一致通过陈玉蓉的捐肝申请,决定第二天手术。
3日清晨,央视两个报道组分别进驻同济医院病房和手术室。随后,中央1套、中央4套、新闻频道分别在新闻节目里分时段直播手术进展情况。
此前,荆楚网、长江网等新闻网站就都制作了“暴走妈妈”专题。手术这天,更是在网上直播,同步更新。
手术的每一步骤,牵动着大家的心。每一条快讯出来后,都跟随着网友们声声的祝福。医院同时也决定,将为陈玉蓉母子免去手术和治疗等全部费用。同时,来自社会各方的捐款和慰问也送到了病房。
11月6日,暴走妈妈陈玉蓉的博客上写道:“非常感谢武汉同济医院的医生和护士,感谢媒体报道,也感谢各界的精神和物质支持,我和儿子现在都非常好,是社会大家庭给了我温暖、幸福和信心。”
■反思
“暴走妈妈”带给我们什么?
除了近水得月的武汉本地媒体,全国其他地方媒体也纷纷奔赴武汉进行报道。通过独家专访,还原了更多“暴走妈妈”生活细节,工笔描画出了一位慈爱又坚强的母亲形象。
面对着赞誉,陈玉蓉却一直很低调:“其实没有什么,每个母亲在孩子需要时都可以做得到。”
陈玉蓉也许没有想到,她当初无言的坚持,震醒了现代人心底被层层包裹的柔情。感动于母爱如山,网友们进而开始反问,做儿女的是否能够这样爱我们的父母?我们的社会能不能多一些这样的爱?
还有人反思:如何建立起一个长效的机制,让妈妈们不要再为了儿子而“暴走”?于是有人提出了要建立移植器官资源库。
人们呼吁,建立起医疗保障和社会救助体系,让更多的普通人也能够应对重大疾病的打击。
或许,这些反思是这个故事能有的最大意义。
为儿子做的,是一个母亲应该做的
?对话
肝移植手术5天后,昨日上午10时10分,武汉同济医院二号外科楼22楼,“暴走妈妈”陈玉蓉首次出病房活动。
5天静养过后,陈玉蓉表情坚毅。“感谢大家,感谢那么多热心人的帮助。相信明天一定会更好!”
11月5日下午,本报记者抵达武汉后,一连4天6次前往同济医院守候,试图对话陈玉蓉本人。昨日上午10时40分许,陈玉蓉走出病房活动后的第一时间,本报记者将对话提纲抄写在两页薄薄的草稿纸上,在院方特许下,由管床护士带给陈玉蓉。
两个小时等待后,13时43分,陈玉蓉用颤抖的手对记者的12个提问一一作出回答。这是一次艰难、难忘的独家采访。
记者:重度脂肪肝在很短的时间里治愈是很少见的事情,医生只是为了安抚你,才让您去减肥试一试。您当时为什么就那么坚定地去做了?
陈玉蓉:因为儿子,我才下这个决心。减肥,只有靠减肥,才能减掉脂肪肝,我的儿子才有希望。
记者:家人当时是什么态度?儿子反对您了吗?有没有认为没用,反对你去通过暴走来减肥的?
陈玉蓉:儿子当时当然反对。特别是我的母亲,她已经80多岁了,我们一直瞒着她老人家,她也不同意我的决定。
记者:您通过暴走来减肥,外人不懂您这个举动的目的,还说您“变漂亮做么事”,为什么不跟他们解释一下?
陈玉蓉:我这样锻炼,放在别人眼里好像是太过分,因为不管是起风、下雨,还是高温天气,我都在坚持。但我不想把心里话告诉别人。
记者:家人说,您的脾气蛮要强,有时也发脾气,但对儿子您却从来不发脾气。
陈玉蓉:是的,不管为人,还是干什么事情,我的脾气都蛮要强。但对儿子,就是从来不发脾气,反而是特别迁就。因为儿子被折磨成这样,只有我做妈妈的能理解。
记者:肝豆状核病变是一种先天性的隐形遗传病,儿子13岁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病,他有没有因此埋怨过你们?
陈玉蓉:没有。
记者:据我们了解,您的家境并不算太好。决定给儿子移植肝脏时,有没有想过手术费的问题?如果因为没钱不能做手术,您有没有想过这么辛苦的锻炼最终只是徒劳?
陈玉蓉:我的家境并不好,只有靠锻炼才能减少脂肪肝,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。
记者:手术充满风险,但您签自己的手术知情书很快,签儿子的手术知情书却很艰难,并且流泪了。您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的生命安危?
陈玉蓉:没有。我相信同济医院的医术是一流的,手术一定会成功。
记者:当时有没有考虑不通过亲属间的肝移植,采用其他器官资源来进行移植手术?
陈玉蓉:想过,我的家人其实都想。但是那需要非常大一笔手术费,我从哪里筹到那么多钱?尽管可以到处借,但以后用什么偿还?我和丈夫都是快60岁的人了。所以,我最终选择放弃其他器官来源,由我自己来配型移植。
记者:这一周以来,全国很多人都知道了您的感人故事,您习惯这样被关注吗?
陈玉蓉:我没有什么感人的故事,我为儿子做的事情是一个母亲应该做的。我真心感谢全国媒体对我的关爱、关心和关注。
记者:网友亲切地称您为“暴走妈妈”,这个称呼您喜欢吗?媒体关于您的报道,有没有看到?
陈玉蓉:我喜欢。手术前在家里我也会看,可是现在暂时不行。
记者:当您出院后,一切慢慢归于平静,您将会以什么样的状态来生活?
陈玉蓉:等我出院后,心里再没什么压力,我要用更好的心情面对将来的生活。
记者:其实术后风险还是很大的,你有没有这个信心来面对?海滨出院后,您对未来有担忧吗?
陈玉蓉:我会更好更积极地生活,想想现在,没有比这更难过去的关,一切会更好。
南方日报记者徐剑桥实习生李秀婷湖北武汉报道